她蹲在凌晨三点的便利店门口，玻璃门映出那张被泪水泡发的脸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新做的美甲崩裂成两瓣，像极了她那件被泼了咖啡的米色风衣——那是用三个月加班费换的，就为了见他时显得体面些。
"姑娘，热包子要伐？"值夜班的阿婆推开门。她慌忙抹脸，咧开的嘴角抖得厉害："不用啦，我等人..."话音未落，手机屏幕亮起，聊天框里躺着对方两小时前发的最后一条："你太较真了"。阿婆突然往她怀里塞了杯关东煮："热汤不要钱，阿拉上海夜里冷得很。"
这种姑娘身上都带着相似的印记。左手腕三道浅浅的疤，是高中时替闺蜜挡校园暴力留下的；右肩有块烫伤，因为男友说想吃她亲手煮的醒酒汤。她们总把地铁座位让给孕妇，却在生理期疼得直不起腰时无人问津。就像巷口那株野蔷薇，把全部甜香都给了过路的风，自己倒被熊孩子揪秃了半边枝桠。
老张面馆的常客都记得那个穿蓝裙子的姑娘。连续八十五天点最便宜的阳春面，总把碗里的荷包蛋夹给流浪猫。后来她再没出现过，倒是常来的橘猫胖了一圈。面馆老板娘某天收摊时，看见垃圾桶旁蜷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——姑娘正把最后半根火腿肠掰给猫仔，自己胃疼得直冒冷汗。
"傻不傻啊？"隔壁理发店的tony老师蹲下来递纸巾。姑娘愣了下，突然笑出眼泪："上周有个客人，说我的头发像她死去的女儿..."她撩起刘海，露出被劣质染发剂灼伤的发际线，"其实我知道她在骗折扣。"
菜市场卖豆腐的李婶看得最透。这些姑娘就像嫩豆腐，经不起颠簸却总想托住所有东西。她们会为卖菜阿婆多扫五块钱，却在房东催租时装作没听见微信提示音。有次暴雨天，李婶看见常来的姑娘把伞给了拾荒老人，自己顶着文件袋在雨里跑，高跟鞋跟断了就光脚走，踩到碎玻璃也不吭声。
夜班出租车司机王师傅接过最奇怪的乘客是个醉醺醺的姑娘。她攥着化验单在后座哭到干呕，下车时却多付了五十块："师傅对不起啊，弄脏您车了。"后来王师傅在医院门口又遇见她，姑娘正把羽绒服盖在陌生患儿身上，自己穿着单毛衣在雪地里搓手哈气。
便利店的阿婆说这种姑娘都是"观音手"，见不得人间苦。可她们忘了观音有千只手，自己却只有一副血肉之躯。就像总在雨天出现的蓝裙子姑娘，最后一次来买创可贴时，手腕缠着绷带还笑着说要捐造血干细胞。阿婆偷偷在她包里塞了张护身符，背面用歪扭的字写着："乖囡，先渡己再渡人。"
面馆的橘猫后来生了一窝崽，有只特别爱往蓝裙子姑娘常坐的位置钻。李婶的豆腐摊摆了三十年，说这样的姑娘见过太多，个个像落在旱地的春雨，把自己蒸干了也留不住半滴水痕。倒是tony老师学会了在染发前先给人做皮肤测试，王师傅车里常备着呕吐袋和毯子。
或许这就是她们留下的东西——像那个雨夜被姑娘扶过的醉汉，如今每天清早帮环卫工推车；像被她让过座位的孕妇，后来总在公交上帮学生拎书包。便利店阿婆的关东煮锅一直热着，面馆老板娘在菜单加了荷包蛋免费续的暗号，这些细碎的光亮连成星轨，才是她们真正得到的，虽然她们自己可能永远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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